丢丢猫

爱发电同名

【谪云月】碧落黄泉(上)

   一切的起因源于仲裁者家十五岁的小孩,风云儿。

  他在某一天,新交了一个朋友。

  他把这个朋友带回家,介绍给义父。

  南域仲裁者攀玉趾,剑谪仙大弟子,轩昂五玑之首,地位崇高,威望深重。

  听说义子交了一位修为高深一表人才的朋友,攀玉趾十分欣慰。

  这位朋友还要来家里做客,攀玉趾自然欢迎,想着一定要收起自己对待同僚的气场,尽可能展现出一名合格家长威严而不失关切,从容而不失热情的风度,好好招待风云儿的朋友——

  然后他就跟风云儿的新朋友打了个照面。

  风云儿:“义父,这是我的朋友,江湖无晓客。”

  攀玉趾:“………”

  月无缺一边抽烟,一边对他说了第一句话:“你就是风云的义父?”

  攀玉趾:“………”

  月无缺第二句话:“这么多年不见,你怎么还是带着一股从你师尊那里传下来的愚蠢气息。”

  攀玉趾:“………”

  月无缺第三句话:“孩子养得不错,我带走了。”

  风云儿尚在状况外:“啊,你要带我去哪里?”

  月无缺说:“回玉川仙境。”

  “是你家吗?”风云儿挠着头,“可是我还从来没出过南域,义父也不允许我离家那么远。”

  月无缺将神醉从嘴边移开,遥遥一点他义父:“这不就来跟他说一声——你有意见吗?”

  攀玉趾泪流满面:“没有,师叔请慢走。”

  风云儿一脸懵逼地打包好行李,被月无缺提溜离家,直到在云光上行了几百里才回过神来,大叫:“原来你是我太师叔!”

  “叫无缺,或者兄长。”月无缺和颜悦色地威胁,“再叫那个称呼,玉人就把你从云端扔下去。”

  风云儿闭嘴了。

  

  舒龙琴心急匆匆赶到玉川仙境时,就看到风云儿披头散发,赤着脚满地乱跑,后面追着一个同样未束发的月无缺,正努力追赶过于活泼的小孩,试图让他穿好衣服。

  舒龙琴心:“……”

  舒龙琴心眼前一黑,咆哮道:“月无缺!你居然真的拐走了风云儿!”

  月无缺一捋淡金色的长发,忙里偷闲看清了来人:“你怎么来了,玉人不记得有传信于你。”

  “是我哥告诉我的!大师兄养了十五年的孩子被你抢走了,现在人都自闭了。”

  风云儿听见义父消息,不由得停下脚步,月无缺趁机扑上去,把他按在地上穿戴整齐。

  舒龙琴心忍无可忍:“你得把风云儿送回去,你自己都照顾不好,根本不会养孩子。”

  月无缺怒道:“谁说玉人养不好!”

  但现实就是,他真的收拾不住风云儿。

  舒龙琴心不放心这两人,回去给南域去了信,睁眼说瞎话道月无缺把风云儿照顾得很好。再回转玉川仙境时,四下里都找不到人,又转了两圈,才在丹桂树下听到一丝动静。

  舒龙琴心抬头,看见风云儿趴在枝头上,兴致勃勃去够一根树枝。

  舒龙琴心震惊地问:“你在干什么?”

  “琴心哥哥,”风云儿说,“这丹桂金叶真好看,我要折一支送给太…兄长。”

  舒龙琴心魂飞魄散:“不能折啊啊啊啊这是无缺的本命树——”

  月无缺躺在地上口吐魂烟,安详地说:“让他折吧,小孩子的精力真是旺盛啊。”

  

  舒龙琴心痛定思痛,心想这不行,风云儿绝对不能交给月无缺养。

  不是能不能养好的问题,月无缺带孩子的手法跟他哥一模一样。

  如果可以,舒龙琴心真不想质疑师尊的教育方式,但月无缺这个脾气是有目共睹的难搞。

  正所谓慈兄多败弟,很久以前剑谪仙还在的时候,月无缺闯了祸被对方找上门来。

  剑谪仙一脸淡定:“吾弟怎么了?”

  几个侍立在旁的徒弟都不敢说话,惹事的站在后边噙着冷笑。

  剑谪仙听了个开头就问转头月无缺:“你动手了?”

  月无缺说是。

  “受伤了不曾?”

  月无缺十分得意:“当然没有。”

  “谁赢了?”

  月无缺更加得意:“当然是我。”

  剑谪仙对来人说:“还有事吗?”

  舒龙琴心打了个冷战,他想了想若是同样的事发生在风云儿身上。

  或许月无缺还会把上门告状的受害者家属再揍一顿。

  不行不行,恒山一门出月无缺一个无法无天的就够了,千万不能把风云儿宠成第二个熊孩子。

  

  倦收天时隔多年再度踏足玉川仙境,看见曾经的中道真之主醉醺醺地躺在榻上,满脸通红,目光迷离,明显是喝高了。

  这不是关键,月无缺在中道真那些年也基本是这德行,大家都习惯了。

  关键是,盖在月无缺身上的毯子拱了两下,拱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。

  风云儿捧着月无缺的酒壶,摇摇晃晃地下了地,也是醉得不轻的样子,双颊绯红地打了个酒嗝,随便从毯子底下抽了个同样毛茸茸的东西擦了擦嘴。

  定睛一看,捏在他手里的是一条蓬松的大尾巴。

  月无缺醉得直接魂现了一部分。

  倦收天:“………”

  就算他不养孩子,此时也感觉到了窒息。

  倦收天忍着给月无缺物理醒酒的冲动,问风云儿:“你是谁?”

  风云儿看了他一眼,没看清,又看了一眼,感觉自己眼睛都被亮瞎。

  倦收天再问了一遍,风云儿才想起报上自己的名字。

  倦收天又问:“你家住哪里,我送你回去。”

  他认定这小孩是月无缺喝多了捡来的——考虑到他的行事风格,抢来的也说不定,得给人家家长送回去。

  风云儿呆呆坐了一会儿,说:“我家在南域,我义父是……”

  “北芳秀。”月无缺不知何时醒过来,一脸不愉,“风云是我的小弟,玉川仙境就是他家,恒山也是他家,你要把他送到哪里去?”

  倦收天看一眼小孩,风云儿又不说话了,眼角还带着酒醉过后的红晕,看起来可怜兮兮的。

  倦收天说:“我从未听说剑谪仙还有第二个弟弟。”

  以往月无缺听到剑谪仙之名就要炸,这次却格外平静,慢条斯理收起了自己的尾巴,他说:“风云体内有剑谪仙留下的一半仙元,与他渊源极深,日后亦会承接恒山之名。就算没有血缘联系,他也是玉人的兄弟。”

  倦收天满眼写着“你是不是在驴我”。

  月无缺发出一声冷笑:“不信,你问风云自己。”

  倦收天当真十分耿直地询问风云儿:“你是自愿的吗?”

  月无缺发出了第二声冷笑。

  风云儿:“……”

  风云儿:“是,是的。”

  倦收天:“你父母呢?”

  风云儿:“我是义父捡来的,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。”

  月无缺请出了觉月天锋。

  倦收天在剑锋映照下坚持地问:“你义父又是谁?”

  风云儿小小声说:“南域仲裁者,攀玉趾。”

  倦收天想了想攀玉趾是谁,又想了想攀玉趾与月无缺他哥的关系,再想了想月无缺对待这几个师侄的态度。

  倦收天:“你义父,他也是自愿的吗?”

  风云儿:“………”

  月无缺忍无可忍,厉声喝道:“北芳秀!”

  倦收天立刻请出天鞘晨曦,与月无缺对视一眼。

  两人同时在心里倒数。

  三。

  二。

  一。

  进入战斗。

  

  风云儿全程都是懵的,直到倦收天离开,才想起来问:“太…兄长,我未来会是谁?”

  月无缺收起剑,看了他很久,才说:

  “你现在是风云儿,但终有一日,会成为恒山剑风云。”

  风云儿似懂非懂,他还太小了,天命之事于他而言太过遥远,他甚至不太清楚剑谪仙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。

  现在他喝多了酒,还有些晕乎乎的,听了什么也没往心里去,向月无缺说:“我要抱你的尾巴。”

  月无缺又魂现出来,把尾巴递到他手里。

  风云儿捧着那团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:“义父是一只獬豸,你是什么?”

  “猫。”月无缺说,“你要看玉人的兽体吗?”

  风云儿其实有些好奇,但又觉得他与月无缺的关系还未到那一步——攀玉趾告诉他,只有在极亲近的人面前才能魂现,如父母亲人、至交好友。

  那他与月无缺算什么呢?

  月无缺似乎已完全将他当做了兄弟,为人兄长的态度理所当然到极致,本命树随便他爬,兽体也可以随便看。

  只是风云儿还不能适应自己突然多出一名兄长,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义父的师叔,辈分高得吓人。

  他想了想,又问:“我以后也会经历魂现吗?”

  “当然。”

  “我的兽体是什么样子,你知道吗?”

  月无缺沉默了更长时间,慢慢地说:“玉人不知。”

  

  剑风云没有在他面前魂现过。

  剑风云继承了剑谪仙的神元,也继承了剑谪仙的个性,稳重自矜、端庄沉静,要他在别人面前魂现,难如剑谪仙放弃靖玄之道。

  月无缺不太在意自己的兽体被人看见——比起他自己的隐私,他更介意剑谪仙会不会在别人面前魂现。

  剑谪仙的兽体是一条烛龙。

  幼年月无缺与兄长居住在恒山,烛龙的庞大身躯蜿蜒在巍峨山巅之上。剑谪仙封锁了山脉,只让幼弟看清自己的全貌。

  烛龙真身蔽日遮天,睁眼为昼、阖目为冥。但在恒山,再强大威严的魂现也不过是用来哄手足兄弟开心的手段罢了。

  兄长离开后,这种无底线的偏爱就再也没有了。

  月无缺与剑谪仙没有过好好的道别,乃至于结下诸多误会,而这些误会又造成了他与剑风云堪称灾难的初见。

  后来他们终于能站在一块儿,共饮一壶酒,月无缺借着酒意问他:“你的兽体是什么模样?”

  剑风云饮酒后的脸庞泛着红晕,他还是少年的容貌,而一头青丝已太早染上霜雪的颜色。

  彼时他所有亲人皆逝,一轮一轮的重担压在他肩上,活泼机灵的风云儿,终于也学会了不动声色地去周全这一切。

  唯有玉川仙境的月亮还疼他。

  他隔世的兄弟借月光端详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,雪发凝霜,眉眼犹带少年的青涩。心中无端升腾起一股朦胧的,雾霭般轻柔又悲伤的感情。

  那问题在月无缺看来顺理成章,理所当然。

  但剑风云那张属于少年人的面孔露出为难的神色。

  他犹豫着说:“我听说,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魂现是很不礼貌的行为。”

  这一句话点炸了月无缺。

  正如他不能想象有一日剑谪仙看他的目光与看芸芸众生毫无区别,而这种残忍的一视同仁就是剑风云长久以来对他的态度。

  他受不了这个。

  剑风云对此莫名其妙,他不明白月无缺在愤怒什么,他真切地视月无缺为尊敬的前辈,也坚持地认定自己不该在对方面前做出如此不稳重的行为。

  但后来月无缺还是有一次机会接触剑风云的兽体。

  彼时他刚经历刨心之痛,堪称死过一次,黯月天火焚烧他的魂灵,而他遥遥感知到自己的本命树也出了问题。

  估计那状态太可怕,舒龙琴心和梦丹青都不知该怎么办,全靠剑风云拿主意。

  他将月无缺载回玉川仙境,月无缺在他脊背上醒来时,竟不知自己趴在哪里。

  他也魂现了,以猫的姿态伏在对方背上。

  剑风云的兽体极为庞大,漆黑的脊背陆地般无边无际,月无缺就埋在他背部细密的鳞羽之中。

  看不到那生物的全貌,却感觉到同剑谪仙的烛龙一样强大的力量,这股力量温柔地守护月无缺,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可以在剑风云的庇护下无限地渺小下去。

  云海翻涌,金色的流云飞快地从他身边逸散,剑风云飞得很稳,感应到他的苏醒,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。

  月无缺昏昏沉沉唤了一声“风云”。

  风里传来低柔的回应。

  “——兄长。”

  他在丹桂树下醒过来,玉川仙境一片沉寂。

  月上中天,风云儿也终于消耗掉他过剩的精力,老老实实回房睡觉去了。

  月无缺走进房间,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动静,风云儿毫无察觉,依旧睡得香甜。

  警惕性太低了,他想。

  但也难怪,毕竟他现在还是风云儿,年纪还这样小。

  月无缺在床边坐了很久,什么也没想,什么也没做。

  直到天边曙光初照时他才动了动,捻起风云儿一缕黑发,在指上绕了几圈。

  风云儿在睡梦中翻了个身,没醒,只本能地把脸挨在被褥上蹭了蹭,又安静地继续沉睡。

  月无缺放开那缕发丝,他注视着风云儿毫无阴霾与烦扰的睡颜,过了许久,才很轻很轻地低念:

  “与君世世为兄弟,更结来生未了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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